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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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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被證監會駁回上市申請的公司數不勝數,普通網民根本不會關心,可素禾生物最近風頭正盛,新聞一發出來,立刻就引起了討論。

“做好的!這樣喪心病狂的公司也配上市?也配賺我們股民的錢?”

“這個公司能不能立刻倒閉啊,我等不及了!”

“幸好這件事在上市之前爆發了,不然就讓他收割投資者的錢了!”

“哎想念濃安醫療器械,自從濃安破產,再也買不到性價比那麽高的產品了,黎清立顧濃太冤了。”

……

兩天之後,嘉佳中心醫院院長翟寧,通過醫院和個人賬號,向公眾公布了土壤化驗結果。

【我是翟寧,經過向後勤部相關人員了解情況,醫院及時與有關部門聯系,進行了土壤取樣化驗,在一米深的土壤中,我們提取出的藥物成分,與黎清立有關律因絮的論文上性狀表述高度相似,可以認為,這的確是當年銷毀律因絮的地方。我院兒科主任周洪停職接受調查,我院對當年的受試者表示深深的悼念,對無辜受害的黎清立顧濃教授深感歉意,我院將深刻反思過錯,提醒全院員工引以為戒,今後繼續接受大眾的監督。】

一米深的土壤之下,雨水沖刷,細菌消解,根須吞噬,證據被一天天的破壞。

若是再晚一些,再慢一些,或許一切都會消失不見。

幸好,隨著歲月深埋進黑暗的律因絮,終有一天破土而出,帶著它所記錄的真相,為自己的創造者尋一個遲到的正義。

翟寧的聲明蓋著醫院的印章,代表著一錘定音的結局。

“所以現在是徹底實錘了,很可悲,很荒唐,就這麽把兩個好人給害了。”

“明目張膽在醫院後門焚燒律因絮,這是多麽猖狂,多麽無所畏懼啊!”

“凡事必留下痕跡,希望所有心存僥幸的惡人記住這一點,不是不報,時候未到。”

“當初網民要是冷靜一點,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了。”

“所以有人存圖嗎,當年帶節奏辱罵的賬號都是誰,讓他們出來道歉!”

“還真有人存圖了,指路@神奇現象觀察記錄bot。”

很多人順著指路找到了兩年前的博文,那些截圖和文字還沒有刪除,博主也沒有發表任何觀點,僅僅是將當年發生在網絡上的真實情況原原本本的記錄了下來。

那些讓人目不忍視的文字——

#律因絮殺人毒藥#

#黎清立顧濃必須以死謝罪#

#今夜為無辜的孩子們祈禱#

#黎清立與女大學生不正當關系#

#顧濃畢業論文#

#黎家豪車豪宅圖片曝光#

……

十多個話題的熱門博文裏,充斥著對黎清立顧濃的譴責和批判,這些賬號均被點讚了幾百萬,評論更是毫無理智和底線的侮辱咒罵,言辭簡直不堪入目,令人作嘔。

任誰在這樣密集強烈無間斷的網絡攻擊下,都不可能保持一個健康的心態。

大家開始努力回憶,當年,真的有這麽恐怖嗎?

居然有幾百萬的點讚,數十萬的辱罵嗎?

怎麽我好像忘記了那種憤怒的情緒?

大家很快又將怒氣轉向了這些造謠汙蔑黎清立顧濃的賬號,可在社交平臺上搜索這些賬號時,才發現,當年活躍在各個話題裏的博主,幾乎全部在事情發生後銷號了,沒有銷號的,也已經把當年的微博刪除改了名字,根本找不出痕跡。

“怎麽都銷號了?”

“好多都找不著了,連熱評和熱轉都搜不到了!”

“他們是不是後來看到澄清,因為心虛註銷了賬號?”

“大家還不明白嗎,這些人當年就是故意的,甚至評論裏那些情緒上頭站在道德制高點譴責辱罵的賬號,也是故意的,就是為了激起網民的憤怒,挑撥網民的情緒,讓沒時間了解真相的人參與到網暴的大軍裏。”

“所以……他們的目的就是逼死黎清立顧濃,讓這件事變成鐵案,塵埃落定!”

“我們都是被利用的,成為了素禾生物的一把刀,刺向真正為我們著想的人。”

“這應該是專門幹骯臟事的黑水軍,就像在詞條裏反覆質疑律因絮的營銷號一樣,是素禾生物用來引導真實聲音的武器。”

“幸好大家清醒了,幸好這麽多人站了出來,勇於說出真相,沒有讓素禾生物再次得逞!”

“這個賬號裏的截圖,是每個參與網暴的人都不能逃避的真相,雖然逝者已矣,已經於事無補,還是在這裏說聲抱歉吧。”

“對不起,當年沒有自己查證,片面的相信了有心人的引導,對黎顧兩位教授造成了傷害。”

“對不起,當年我只是生化系大學生,以為自己才高八鬥,在網絡上指點江山,誤導了很多外行,現在學的多了,才知道敬畏。”

“我不記得自己當年為什麽瘋狂,或許我只是個卑劣的人。”

“抱歉,被斷章取義的圖片誤導,被以訛傳訛的謠言迷惑,做出了後悔終生的事。”

“對不起,曾經情緒被利用,自己也做了謠言的散播者,兩年了,居然是因為綜藝投票的事知道當年的真相。”

“對不起,我當年三次元過的很差,所以選擇在網絡上發洩情緒。”

“抱歉,我膚淺的認為公眾人物應該接受大家的挑剔,卻不知道一切都是謠言。”

“對不起,我是評論裏的一員。”

“我雖然沒有網暴,但也說聲抱歉吧,我一直知道汽車博物館,可我怯懦,害怕被牽連,不敢為你們辟謠豪車的事。”

……

一轉眼,這條當初無人問津的博文下面,充滿了網友的緬懷和歉意,截圖中與評論裏,相隔了兩年,卻仿佛相隔了兩個世界。

黎清立與顧濃這兩個名字,終於不再與罪惡和欺騙捆綁在一起,他們在離世兩年後,拿回了應有的清白和尊重。

從來不發表任何個人觀點的@神奇現象觀察記錄bot將這條微博轉了出來。

這是這個賬號五年裏第一次評價自己的博文——

【我存在的全部意義,就是我本不應存在。】

天色晴朗,山間微涼,桃花在薄霧裏灼灼盛開。

黎容來到西山陵園,一步步走向那個立在角落裏的,不起眼的墓碑。

那上面,刻著他父母的名字,印著他父母的黑白照片。

墓碑附近的雜草被除的很幹凈,一枝桃花枝壓過鐵絲網,罩在墓碑正頂端。

風打桃花,花瓣簌簌飄落。

黎容站在墓碑前,伸出手,輕輕的撫摸父母年輕的容顏。

他彎著眼睛,溫柔的笑了笑,像是曾經在家裏一樣,語氣愉悅輕快:“鄭竹潘和周洪被帶走了,事實清楚,他們很快就會被判刑。何大勇制造假藥,已經付出了代價,他兒子始終不願意承認他,不知道何時才能化解芥蒂。翟寧…翟寧雖然對不起你們的信任,但她也算幫了我,以後重啟律因絮,還需要她幫忙,所以我自作主張,放過她了。至於其他傷害你們的大多數,唉,怎麽辦呢,你們一定不希望我對付他們,不過……我還是很記仇的,所以寬宏大量這個品質,你們是不是就沒遺傳給我啊?”

他那麽愉快的笑著,眼淚卻止不住的滾落下來。

他其實很暢快的,他終於親手打敗了自己的仇人,他沒有辜負再一次的生命。

他的堅持是有意義的,他的戰鬥是有意義的,哪怕看不清是否有光亮,他也不曾有一秒的退縮。

他讓害他的,恨他的,毀他的都付出了代價,他終於可以站在這裏,直面失去和死亡。

但他仍然是有些委屈的,這是孩子在父母面前,最理所當然的情緒。

他眼瞼顫抖,淚水掛在下巴上,風一吹,臉上一片涼意:“你們,下輩子,別丟下我一個人了啊。”

桃花輕搖,花香甘澀,墓碑寧靜矗立。

黎容在墓前站了很久,久到身體冰冷,雙腿發僵。

他曾經想,有一天沈冤得雪,一定要把父母的墓遷到更光明正大的地方去。

但今天,他卻不想這麽做了,因為他們已經擁有世界上最清白自由的靈魂,有桃花相伴,有山風吹拂。

黎容輕輕將一張紙放在了父母的墓碑前,用香爐壓住。

那紙上是他手寫的兩句詩,更是他的意志——

“雨打燈難滅,風吹色更明。”

夕陽西下,陵園被一片霞光暈染。

岑崤從旁走過來,從背後環住黎容,輕輕擦去他臉上冰涼的淚水。

岑崤看了一眼與霞光桃花融為一體的墓碑,轉過臉,看向黎容,低聲細語:“寶貝兒,我們兩個都能回到高三那年改變一切,你父母一定也可以。或許他們回到了更早的時候,你還在上小學,或者是初中,一切都沒有發生,一切都來得及挽回,他們那麽聰明,肯定也會像你一樣,扭轉結局,改變命運。死亡並不是終結,堅韌的靈魂,一定另有機遇。”

黎容先是用蓄滿淚水的眼睛怔忪的看著岑崤,聽他說完,破涕道:“謝謝你。”

這句話,的確給了他莫大的安慰,足以撫慰全部的傷痛和遺憾。

對的,死亡才不是結束,他和他父母,都不會放棄與命運抗爭。

他們只是在不同的戰場,但他們緊密相連。

岑崤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。

“希望他們回去後,能提醒一下冷著小臉的某人,多對同桌笑笑,同桌愛你啊。”

這下黎容真的笑了,他眼睛彎成月牙,微微踮起腳,將微涼的唇貼在岑崤唇上。

含了一下柔軟的唇瓣,黎容抵著岑崤的鼻尖低喃:“同桌就知道欺負我,都不把班長放在眼裏,天天帶著藍樞那幫人找事。”

岑崤環住黎容的腰,呼吸撲在黎容的睫毛上:“把你放在心裏不就行了?”

夕陽墜入山林,霞光如潮汐漸漸褪去。

兩人並肩下山,沒有直接回市裏,而是去了開發區。

這幾天老太太天天十多個電話,催黎容盡快回去。

網絡上的消息傳播的很快,家裏那些親朋,自然也都知道了。

到了小區,黎容快步上了樓,岑崤倚著車身,在舒適的夜色裏靜靜等待。

連敲兩下,門一開,老太太便淚眼婆娑的撲了過來:“黎容!黎容你看到了嗎!你父母的事情平反了!”

老人頭發花白,皺紋堆疊,此刻老淚縱橫,倒有一絲狼狽可憐。

她的腿腳不好,只是站著,就不住的打顫,她死死的攥住黎容的胳膊,嗓子裏發出陣陣痛苦的悲鳴。

黎容見過她太多面,高傲的,蠻不講理的,倚老賣老的,仗勢壓人的,市儈俗氣的。

他從來沒見過她委屈哀嚎的模樣,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和憤懣哭出來,要把偽裝的冷靜和世俗擊碎。

這個年紀的人,除了求神拜佛,已經再提不起任何力氣,去追求真相和正義。

她當然痛苦,但為了茍延殘喘,她只能逃避痛苦。

終於有一天,老天開眼,讓光照進了這個家。

她當然要找最能共情她感受的黎容哭訴,只不過黎容在陵園哭了個夠,此刻已經不想哭了。

他撐著老太太,等她哭的頭暈缺氧,才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。

親戚們抹著眼淚寬慰黎容:“容容,這下好了,你父母清白了,以後你可以光明正大了。”

“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,終於有人為你父母正名了。”

“那天殺的鄭竹潘倒臺了,你們一家做善事,老天是看得到的。”

“你外婆這幾天都沒睡,盯著網上的消息,生怕再出點什麽差錯,你怎麽才來?”

老太太雙眼渾濁發紅,她坐在沙發上,緊緊攥著黎容的手:“容容,壞人都抓進去了,都是那個素禾生物的鄭竹潘幹的,因為你父母阻擋了他的利益,網友都知道你父母是冤枉的了,你現在很開心吧,外婆也是……”

黎容望著那雙粗糙幹枯的手,眼瞼顫了顫,低聲道:“還不夠。”

老太太似乎沒聽清,帶著濃重的哭腔問了句:“什麽?”

黎容看向老太太哭的模糊的眼睛,目光陰冷:“現在還不夠,我會把甲可亭踢出市場,我要讓鄭竹潘親眼看著我摧毀他傾註了一輩子心血的地方。”

老太太被他的眼神嚇得哆嗦了一下,握著他手的力道不由放松:“你…你到底在說什麽?”

黎容平靜的看著她,沒有說話。

老太太顫顫巍巍的指著黎容,瞳孔放大,喃喃道:“難不成…這一切都是你幹的?”

黎容扯了扯唇:“我爸爸的論文,鄭竹潘的倒臺,出來作證的蔣醉,何大勇,翟寧……你真的以為,正義會從天上掉下來嗎?”

老太太仿佛被施了定身術,僵在原地,難以置信的看著黎容。

她這個外孫,自從出事以來,就表現的異常冷靜,克制,好似父母雙亡對他並沒造成太大影響,可他身上又有一種古怪的莽撞和異常強大的篤信。

每次她耳提面命要黎容不要招惹是非,黎容都聽不進她的話,就好像巴不得是非找上門來。

如果今天這一切都是黎容籌謀計劃的,那他的心思一定深沈到了令人惶恐的地步。

她女兒女婿都是非常簡單的人,外孫怎麽會……

她發現自己從來都不了解黎容,甚至不知道,這兩年黎容都住在哪兒,做些什麽。

滿屋的親戚也都呆若木雞,根本不相信,這是從黎容嘴裏說出來的話。

黎容扯了一張紙巾,親自將老太太臉上的淚水擦去,淚水夾在皺紋間,並不好擦,但他很耐心,動作也很輕柔。

“你還記得我說的話嗎?善良是無辜的,罪惡的是沒辦法守護善良的人。我不僅要還我父母清白,我還要所有德不配位的偽善者從高高在上的位置滾下來!”

他說罷,將紙巾扔進了垃圾桶。

老太太在那一刻,感受到了黎容指尖帶來的涼意。

她突然覺得,黎容骨子裏有一種壓抑已久的瘋狂。

今天這個結局,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,但顯然對黎容來說,還遠遠不夠,黎容要將更多人拖下水,要讓更多人付出代價。

就如刀鋒舔血,一發不可收拾。

老太太磕磕絆絆道:“你…你渾說什麽,你一個孩子,怎麽可能把一個大公司扳倒。”

不過很快,他們就發現,黎容並非胡說,因為一切都在按照黎容的期待發展。

就在鄭竹潘被收押當天,素禾生物其他合夥人企圖通過降價甲可亭自救,然而那天晚上,輿論再次掀起狂潮!

數十萬網友在幾個正義之士的帶領下,呼籲紅娑研究院重啟律因絮。

“希望紅娑研究院承擔責任,為自己的科學家正名!”

“請用律因絮治愈我們的孩子!”

“不要讓律因絮蒙塵,完成黎教授的夙願,讓這個藥物盡其用!”

“是時候了,請重啟律因絮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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